【Free！】【御子凛】人鱼——01、02
One
松冈凛小时候一直都以为，在海面上洒下温暖而艳丽的赤红之色的太阳，长着人类一样的脸。
深海之中没有那么多瑰丽的颜色，入眼就是一望无际的深蓝。人鱼们住在已然死亡的灰白色珊瑚铸造出的空间中，久而久之一些长期呆在海底的年长人鱼几乎退化了分辨除了深蓝和灰白以外的颜色的能力。
于是松冈凛的父亲天天带着年纪尚幼的凛和江浮上海面。凛还记得他初次感受到急速上浮时水压变化的冲击力，然后一瞬间，从出生以来一直伴随着自己的被水包裹着感觉突然消失，皮肤上感受到清冷的因快速干燥而出现的类似被吮吸着的感觉。
凛和江都呆呆的睁着眼睛，在海中一直通过鳃来吸取水中的养分的小人鱼们还从未来到过没有水的环境中，正不知所措的屏着呼吸面面相觑。一旁的父亲微笑的看着他们，
“用鼻子呼吸，试试看。”
鼻子……凛和江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摸了摸自己脸上这个一直以来他们以为没什么用的小东西，虽然被父亲说了要用它呼吸，但是习惯了用鳃的孩子们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一旁的父亲也似乎完全不着急的看着两个孩子的小脸一点一点被憋红，在几乎要窒息了的时候突然张开嘴巴深深了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
“！！！欸？？？”
有些东西根本不用教，生物的本能让他们既懂得在水中呼吸也懂得在陆地上呼吸。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孩子们新奇的闭上嘴巴用鼻子大口大口的吸着带有海洋特有的咸味和矿物质味道的空气，一副发现了新世界的样子让父亲嘿嘿的笑出了声。
“原来空气是这种味道啊！好凉啊！！”
“有种‘撕拉——’的刺刺的感觉！！！”
“这个软软的从我身上贴过去的就是风吗？？好舒服啊！不过好冷噢！！”
“海面上是这么冷的吗？爸爸你不是说有天上的什么东西是会让大海都暖和起来的吗？为什么还这么冷啊？”
“所以才要这个时候带你们上来啊，”初次来到新的世界的孩子们眼里亮晶晶的如同闪烁着点点星光，父亲从容的摆起尾巴带着两个孩子缓缓的向东边的方向一边游过去一边伸手指向前方，“看到了吗？最远的地方。”
在松冈凛的印象中一直以来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线，因为倒映着夜空中的星光而显得宁静又璀璨的海面正慢慢的涌动着改变，什么东西正在将松冈凛看惯了的深蓝色染成另一种颜色。
“那、那是什么……？”从未见过的情景让松冈凛和松冈江完全愣在了原地，父亲并没有回答松冈凛的问题，他的目光一直凝结在三个人都看得到的远方，远方那条线的附近越来越浓重的光晕让两个孩子初次感受到这如同山雨欲来一般的屏息感。
有什么……要出现了……
然后，松冈凛幼小的生命中所见到过的最为绚烂的颜色从那条线之下破空而出，浓厚的颜色将远方的海面染出夺人心魄的亮光。
“那……那是……”
“那就是太阳，是让这个世界存在、让天空大海、让我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最重要的东西。”
那时的松冈凛年纪尚幼，对父亲所说的话只是一知半解，他只懂得盯着这从未见过的景象和颜色呆呆的望着出神，那颜色一点点向上方升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之前因为被风吹干身体上的水分而感觉到的寒凉在他见到那颜色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尚且单薄的胸腔里小小的心脏毫无理由的剧烈跳动着。
“啊，小心点，有人类出现了。”
沉浸在这美轮美奂的景象中的松冈凛突然被父亲抓住，他这才注意到在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摇来晃去的东西，形状很像海底偶尔会有的被叫做船的人类的产物，只是大小要小上很多。孩子们虽然没见过人类，但也知道人鱼被人类发现是件麻烦又伴随着危险的事，便跟着父亲悄悄游到了礁石后面，伸出三只脑袋继续盯着远方那还是没有停止上升的太阳。
然后，松冈凛发现了，那只船上的人，有着和远方正在上升的太阳一样的颜色。
“为什么……”还没有等到他把话问完，一道他幼小的生命中所见到过的最强烈明艳的光线以不容忽视的夺目姿态跳进了松冈凛的视线中，那驱散了寒冷、把最耀眼的光带到海面上来的太阳，终于露出了它全部的样子。规则到令人惊叹的圆形散发着几乎是夺人心魄的暖，松冈凛看见船上的人类的颜色融进了太阳的颜色中，那闪着光芒的笑脸发出的光让它周遭的海面和天空全都亮了起来。
从那时开始，松冈凛就以为太阳是长着一张人类的脸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松冈凛总是在白天跟着父亲浮上海面，悄悄的在太阳的注视下开心的游来游去。
“太阳会说话吗？我们可以和太阳说话吗？”松冈凛曾经这样傻乎乎的问父亲，回答他的是父亲忍俊不禁的笑脸，
“那么凛你可以试着去找太阳，跟他说说话，看他究竟会不会说话。”
“哎可以吗？去见太阳的话要游很远吗？”
“你想见太阳吗？”
“当然想了！！”
“可是凛你知道吗，人鱼是没办法追上太阳、和太阳说话的。只有生活在陆地上的人类，才能和太阳近距离的接触、朝夕相处呢。”
欸……？小小的心狠狠的沉了一下，松冈凛露出茫然的表情望着父亲，而见到孩子干净而不知所措的脸上一点点露出失望的神色，父亲也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有些狡黠的笑了起来，
“不过啊，人鱼是有可能变成人类的噢。”
“爸爸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啊！到底是怎样啦！！！”
忍不住抱怨起来的松冈凛皱着小小的眉头，鼓起腮帮子指责笑得眉毛都弯了起来的父亲，父亲笑呵呵的游到凛的身边，冷不防迅速伸手托住了凛那条漂亮滑溜的鱼尾。突然被使坏让松冈凛发出了一声惊叫，险些无法保持平衡直至摔进水中。松冈凛刚想愤怒的声讨自己这个不知道哪里来这么重的玩心的父亲，却发现父亲完全没有放开自己的尾巴的打算，在凛的尾鳍上逡巡着的眼神也变得若有所思。
“有着这样的传说，曾经有人鱼上了岸之后长出了人类的双腿，而下水之后还是会变回人鱼。”
“欸？？？会变的吗？？？爸爸也会变吗？？？”
“怎么可能，”父亲无奈的笑着看着松冈凛，“我们几个曾经试过，半夜三更跑到海滩上去试着能不能变出双腿，结果爬回海里费了好半天劲儿……”
“那是要怎么样才能变出腿呢？”
“要怎样呢……？不知道凛能不能找到长出双腿的方法呢。不过研究这种事情之前，首先你和江都要先能够独立生存，才能在长出双腿的时候安全的上岸去啊。”
长出人类的双腿，去陆地上奔跑、追逐太阳……松冈凛望着高高悬挂在上方的太阳，太过强烈的光线让他只能眯起眼睛来注视着对方，层层光晕笼在赤红的圆形周围让人看不清太阳的脸，他想他确实在怀疑那天他看到的那张脸是太阳的还是人类的，如果不是太阳的脸，那么太阳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呢？
好想亲眼见一见……
好想快点能够独立生存……
好想能够变出人类的双腿……
那是幼年时的松冈凛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小小的人鱼为了能够快点成长为能够独立生存的成年人鱼，不停的跟在父亲身后学习捕食、学习自卫、学习预判水流、学习探测危险。他跟着人鱼的前辈们学着有关人类和陆地上的知识，就好像他真的有一天会长出双腿、走上陆地奔跑着去追逐太阳一样。有了目标的小小的生命真的充实得不行，原来仅仅是这样活着就是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可惜快乐的时光是无法永恒的。
他还记得初次在深海之中见到那抹本以为只能在海面上的赤红，是在父亲想要摆脱钩网的纠缠时无助挣扎的身体周围。松冈凛游到父亲身边时，两道尖尖的刺钩一道刺穿了父亲覆满光华色泽的鳞片的尾巴，另一道刺进了父亲的胸口。后面跟过来的成年人鱼将松冈凛拉开，围住父亲想要施救，而被拉开的松冈凛呆呆的悬在水中全身冰冷，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父亲一向温和的脸上浮现惨白色的痛苦模样，那双眼睛飘忽而狂乱的在赤红的海水中搜寻着什么一般，让松冈凛深刻的感觉到耳后的鳃吸进体内的海水带有可怕的血腥味。
然后父亲的眼睛闭上了，松冈凛听见施救的成年人鱼们呼喊着父亲的名字，又静了下来，为首的长辈抱着终于脱离了那可怕的钩网的父亲游到了松冈凛的面前。
父亲已经不动了。
“对不起，凛……我们没能……”
后来松冈凛将看到父亲已经失去生命力量的身体后几乎失去力气的妹妹抱进怀里，两个小小的身体紧紧的抱在一起不断的颤抖着，松冈凛觉得眼睛好烫、好想大声叫出什么来，却因为妹妹紧紧的抓着自己抓到生疼而只能抱住妹妹轻轻安抚，周围的成年人鱼们低低的说话声忽大忽小的传入松冈凛的耳中，他觉得吵得要命却无法装作听不到。
“好像是被人类的钩网缠住了吧……”
“那个……是人类用来防鲨鱼的吧？真可怜……”
“现在这种钩网越来越多了，经常有其它鱼类出事啊，我们也都要小心才好……”
人类……么，妹妹的头发如海藻般柔软的在海水中浮动，松冈凛心想幸好江没有看到父亲被挂在钩网上的情形，没有看到那如同被太阳染红了一般的海水随着生命慢慢从那具身体里消逝而在四周蔓延开来。
松冈凛再也没有浮上过海面，再也没有、再也不愿去看那将海面染成血色的、长着人类一样的脸的炫丽而温暖的太阳，也再没有重新拾起过想要变出人类的双腿的念头，若是知道了妹妹偶尔浮上海面也一定会说教一通。松冈凛心想他没有精力和心力去再承受一次所爱之人离去的剧痛，如果那炫丽而温暖的颜色注定要夺走他爱着的人，那么他宁可那颜色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宁可一生都只生活在一片深蓝和灰白、只能被动的吸收太阳所给予的温暖的深海之中。
他只是没想到，即使是在深海之中，也会再一次见到那炫丽的颜色。
在那颜色映入眼帘的时候松冈凛完全愣在了原处，那抹赤红挣扎着向上方勉力伸出手的样子像极了父亲曾经在钩网之上的身体无助颤动的情形，不同之处只是父亲被刺穿的尾巴无法摆动，而眼前这人的双腿却还在微弱而不由自主的挣扎着。松冈凛明白人类是无法像人鱼一样在水下呼吸的，当即游了过去将那赤红色的人托起，以最快的速度向海面浮了上去。
如同初次浮上海面时的感受，水压急速变化让已经成长为比许多成年人鱼的身体素质还要优秀的松冈凛体内极不适应，本来只是在身体周围抚动的海水因为速度过快而有了切割皮肤的错觉，眼睛感受到的光亮越来越强。然后水的黏腻感瞬间消失，强烈的光刺痛了松冈凛长年生活在深海中的视网膜，他不禁眯起眼睛来看向被自己带上来的人，一眼看去他惊得几乎忘记了如何用鼻子呼吸。
高高悬挂在晴空之中的太阳照亮了视线范围内的一切，眼前这张似是失去了知觉的脸和那张如同烙在松冈凛的脑海中一般的、他幼年时一直以为太阳也长成这样的脸重合在一起，轮廓线条虽然坚毅了许多，眉眼五官却是完全一致。
初次见到太阳之时看见的那有着和太阳一样艳红的发色的人类，跨越了时空的距离，现在正活生生的存在在松冈凛的身边。
Two
有的人天生就会有一两种特别恐惧的东西，比如有些人恐高，有些人晕交通工具，而表现在御子柴清十郎身上的，就是他怕水。
理论上来说这其实是不科学的，御子柴清十郎说起来也算是出身游泳世家，世代在海上捕鱼的祖上无一例外的通水性，虽然到了父辈已经不再从事这一行业了，但身为潜水员的父亲依然还是选择了以水为生的职业，并娶了一位曾是花样游泳运动员的娇小而说话速度极快的红发美人做妻子。明明全家都是精通水性的，清十郎却从小就怕水怕得不行，据说在他本人完全不记得的幼年经历中，曾经有过在学校里上游泳课结果被吓晕的黑历史，至今家人还经常拿这个来嘲笑他。而为了作为的男子汉的尊严，清十郎也曾不止一次的尝试学过游泳，可是别说在水中游动了，他连在水中浮起来都完全无法做到，甚至是一下水、整个人沉进水中的时候就开始腿部抽筋，于是一次次的尝试之后也只好作罢。所幸家人对儿子会不会游泳的态度都相当无所谓，清十郎也就没有再纠结于自己恐水这件事。
然而人生常常会出现注定被什么东西左右的情形，御子柴清十郎从见到那个身影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自己不会游泳的黑历史也就到此为止了。他还记得那抹在人类中不可能会有的泛着紫色湿气的长发被海风轻轻吹动的样子，在礁石上微微拍动着的鱼尾上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晕出美丽的光圈。清十郎呆呆的站在原处，不敢相信自己的视网膜上映下了怎样的场景。而他注视着的那身影自在的伸了个懒腰，抬头眯起眼睛向天空中看了看，之后就轻快的滑进了水中。
太美了……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清十郎才从恍惚的意识中被家人的呼叫声唤醒，恍惚的视线像是被星云笼罩着一般如梦如幻。那天之后他就像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的学起游泳来。事实证明主观能动对于人类的能力是有相当大的影响了，在克服了对水的恐惧之后清十郎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能够在水中游起来，相当兴奋的清十郎浸在泳池里高声宣布了“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之后就因为动作过大呛到了水里不断扑腾，被父亲从水里四脚朝天的拎了出来，再次成为了他的黑历史。
其实成不成为海贼王根本无所谓啦，我只是想要游在那个身影的身边……
于是能够下海游泳便成了清十郎的重要目标，而少年人的心性总归是有点急功近利。父亲告诉他现在他的水平还远远不能达到能够下海游泳的程度，而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总会带有那么一点点二逼青年放荡不羁的心理，于是我们的男主角在把经验丰富的老爹的话理所应当的当成耳旁风之后，就一头扎进他还没有能力好好驾驭的碧波荡漾的海水中，快快乐乐的踏上了死亡之旅。
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他命定的身影的话
意识重新恢复的时候清十郎觉得肺里呛得难受，不禁剧烈的咳了起来。模糊的视线里有什么紫色的东西晃了一下，他慌忙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张神色惊惶的漂亮的脸从眼前闪了过去，那头泛着湿气的紫色短发甩出了晶莹的水珠消失在空气中。还没等刚刚恢复意识的清十郎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视网膜上就只剩下一条灵活的鱼尾在水中摆动的样子，而那个与他记忆中惊人的相似的那个身影早已消失在刚才差点就吞噬了清十郎的性命的蔚蓝海面下。
这样的场景很可能会难住大部分童话故事中的男主角，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打出万恶的BE，但是请注意，我们现在所叙述的并不是一般的童话故事，我们的男主角也绝对不是普通男主或者文艺男主。在清十郎的思考回路重新连上之前，他运动员特有的反射神经就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刚刚从水里被捞出来、肺腔里的水都没有完全咳出来的他追着那个消失的鱼尾就再次一头扎进了水里。
正如上面所说，主观能动对于人类能力的激发有着惊人的效果，尽管刚刚才从死亡线上被捞回来，清十郎此时却完全没有出现任何对水的排斥，从小到大随着潜水员的父亲出海的经历这时给了他极大的帮助，他驾轻就熟的顺着鱼尾摆动造成的水流变化向那个身影的方向跟过去，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潜游的深度已经超出了一个游泳初学者、甚至是一般潜游的承受范围。
然后，他发现自己游不动了。
清十郎微一愣神，随即发现自己的脚踝被牢牢的卡在下方陡然伸出的礁石中，这个发现让一向只往好的方向看的他心里往下一沉。他试着拽了一下自己的脚，尖锐的疼痛顿时顺着他一向粗得惊人的神经系统传到大脑，微红的颜色从脚边的海水中蔓延过来，清十郎明白这下真是不妙了。
这个时节的这片海域绝对称不上安全，有很多种海洋生物在这个时节会经过这里去南方繁殖，而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肉食性生物。
比如，虎鱼。
在看到那摇头摆尾的嗅着血腥味游过来的生物时，清十郎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这条虎鱼算是个头相当大的了，身长大概跟清十郎差不多。它优哉游哉的在清十郎身边打着转，似乎正在思考着这个素未谋面的生物是不是能够安全下口的美餐。强大的精神压力让清十郎的心跳变得极快，而在水中呆的时间过久让他明显的感觉到肺部的氧气已经不够用了。
不行了……
但是我还没有吃够神社旁边的炸肉饼、我还没有偷到麻衣美人的小裤裤、我还没有成为海贼王啊……
还没有……还没能……游在那个身影的旁边……
该死……明明只差一点点了……
似乎是做出了不管怎样先咬死再说的决定，本来只是在清十郎身边徘徊的虎鱼突然一抖尾鳍，直接发动了攻击，而此时的清十郎由于氧气不足的时间过长，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进行什么防御和反抗了。
这样死去算是糟糕吗……不过好歹，我也算是为了追逐什么而死的，这种美式孤胆英雄的风格……挺帅的吧……
他微微闭上眼睛，而一道速度极快的水流就在清十郎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的瞬间切断了虎鱼向清十郎这边攻击过来的路径。
什……！脑子里的感叹号还没有完全浮现，那抹在海中摇曳的淡紫就从海洋深处掠了过来，手上鱼刺一般的武器的尖端在海水中反射出诡丽的幽蓝，冷不防被攻击的虎鱼立刻调转了方向大张着嘴向那个身影冲了过去。
然后是整个世界都失去声音的一秒钟。
打架的时候千万不能张着嘴，太危险了……清十郎看着那鱼刺的尖端从虎鱼的身体里刺穿出来，不大清醒的大脑里转着这样的念头，泛红的海水从虎鱼被尖锐的鱼刺刺穿的地方蔓延开来在清十郎的视线里糊成一片。
真是讨厌啊，把海水都染红了……这样子我就看不到对面那家伙啦……眼皮越来越沉重的感觉随着氧气的消耗迅速占据了清十郎的大脑，似乎马上就要闭不住气吸进海水了，而这时身体被晃动的感觉带动的脚踝的疼痛让他的意识略微恢复了过来。
“喂！”是个明显正在气头上的清澈的少年声音，清十郎睁开眼睛便看到那张之前还露出过极为惊惶的神色的好看面容现在带着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表情正直直的瞪着他。
在血水中泛着红的薰衣草色的短发，优雅摆动的鱼尾……这就是刚才清十郎追逐着的身影，他想起《海的女儿》里那条救了王子的小美人鱼，心想这条救了我两次的大概就是我的人鱼公主了吧……
“啧，被卡住了么。”拽了拽仍然没法动弹的清十郎的脚，人鱼公主一脸烦躁的游到清十郎的身前，突然浮现的不大情愿的神情让清十郎瞬间屏住了他本来就已经很微弱了的呼吸。
氧气真的不够了……
但是……那个表情……好可爱啊……
然后视线对上了，仍然一脸烦躁的人鱼公主瞪了清十郎一眼，突然捏住他的下颚凑了过来。
……我、我我我、我一定是在天国……
湿凉柔软的触感覆上清十郎麻木了的嘴唇，从对方的口腔中度过来的生命的气体令清十郎瞬间有种重获生机的感动。人鱼公主一次次吸出清十郎肺部沉闷的废气，为他送进宝贵的氧气，然后离开他的嘴唇，小小的一张脸上泛红的颜色无法忽视的好看。
“老实点，我把你的脚拽出来，虽然会痛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
清十郎点点头，看着人鱼公主再次绕到自己的脚边，满心羡慕着公主殿下能够在水里说话的能力。要是我也能在水里说话就好了，现在就能告诉他他令人着迷的游动的身影真是美得不得了。
比自己第一次在海面上看到的那个长发的身影更加美丽。
那坚决果断的刺向虎鱼的一击充斥着绝对的力量所构造出的美。虎鱼全身的鳞片坚硬如甲，聪明而勇敢的公主殿下在那家伙发动攻击的一瞬间才决定直接刺进虎鱼的口中，刹那间做出的决断精准无匹，干净利落的动作透着一往无前的强大。
美得不行……清十郎几乎要忘记自己身在水中这一点，张开嘴巴想要发出感叹，然而发出的却只是一声无声的惨叫。
痛——！
坚决果敢的人鱼公主坚决果敢的将清十郎的脚生生从礁石缝中拔了出来，疼痛让清十郎差点把公主殿下刚刚辛苦给自己送进肺里的氧气全数给吐出来。而英勇神武的公主殿下则是丝毫没有受到动摇，拽着清十郎的身体就向上方直直游了上去，本来也就没有游得多深，不一会儿西沉的夕阳之光就照在了清十郎的视网膜上。
被夕阳洒成金色的海面上，他看到近在咫尺的人鱼公主被海水浸湿的脸。呆在海中的时间过长让清十郎对这被空气包围着的世界相当怀念，总算能够开口说话这一点让他还没完全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的脸上咧出一个由心而生的开朗笑容。
他张开之前才被人鱼公主吻过的嘴唇，脱口而出的话语在人鱼公主泛着薰衣草色的眼中映出了宝石般的光彩，
“你是我在这世界上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